苦海無邊，何處是岸？
苦極無奈時，自會私自落淚，悲自己命如黃蓮。今遇一苦人真事，足逾我輩生涯，頗深感慨，故不懼抱怨，作業(yè)如下。 我有一類如親兄嫡弟，三十年前和我同為學生，一校一室，情同手足，衣服雖然沒曾共用，無話斷無不可言說。我這兄弟，自打離校，和天下所有諸如我輩為人子、為人父一樣，為家計營生，日日操勞，屢屢憔悴，尤在暑期，甘冒風險，爬屋登高，身如水洗，汗流浹背。今幸有二子均長成人，一為醫(yī)師，二為教育，旱澇保收。適值中年，我那兄弟夫妻二人才得喜上眉梢，沒曾想，前幾日驚聞噩耗，“兄弟的親兄長哥哥在省城開車，突遇一特大交通事故，彼身倒是無恙，只是陡令那家庭立生塌天變故。” 畢竟兄弟連筋，我那小兄聽聞后立即連夜同嫂子一路奔波趕去省城看望長兄。兩天后回，于昨晚和我在一小餐廳小聚，于凄愴無奈景狀中細述個中前后。 彼長兄哥哥家有一子一女，長子已成房立戶，小女仍在小城就學。長兄夫妻二人多少年以來，一直把孩子寄托在老家上學生活，自己夫妻二人在省城煎熬謀生，極為勤苦。特其長兄，幾十年如一日，一直在省城做一些基礎雜活，最多的是挨家挨戶扛包上樓送媒氣。 兄長哥哥每天一大早晨起來，去離省城幾十公里外的媒氣站充氣，然后開著破面包車裝滿媒氣罐顛簸狂回，一家家再搬送上樓。如此日往返兩三次，上下樓不計其數，惠及千家萬戶。 一年多前在一次搬氣上樓中，兄長哥哥腳拐骨不慎拗裂扭傷，卻不去大醫(yī)院做手術，自己從下面一小縣城買一狗皮膏藥貼上，然后回省城繼續(xù)爬樓。一年后他弟再偷看那傷處，依然泛紅腫脹。弟當時心實不忍在側旁勸說，得兄如是嗆白：“不苦（錢）？不苦（錢）怎弄？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 想來也是啊，“富日好過，窮家難當!” 再說其兄長哥哥，平日里如果偶遇風寒小恙，均咬牙切齒，團身皺眉，略取小丸少藥，硬撐過關。“睜眼即為勞碌，累倒方是夜眠”，辛辛苦苦幾十年，瀝血搏命數十載。此情此事，年復一年，雖為彼自家私生活計，我思念及，亦恐難以做到，故任我輩人等就權算是冷面鐵漢，自也應無語哽咽，崇高敬禮。 唯一略有慶幸的是，其兄雖為苦人，但苦人亦有憨福。 有次，其子從省城回，其兄長哥哥竟把平昔積攢所得的兩萬元人民幣用廢報紙破塑袋包包裹裹后放置于孩子書包內，讓其一人獨自坐大巴從二百公里外省城回家。我那兄弟，當時電話里聽聞此事，魂不守舍，立即從幾十公里外騎摩托車趕往小城車站門外，蹲點死守幾小時，一直看到小侄跳下大巴落入視線，方才長喘一口躁氣。 再例就說這次特大事故發(fā)生后，交警一切手續(xù)拍照留證辦結完備，察顏觀色，警哥或亦知其兄長哥哥為人實在實誠，只囑其不要離開（警署）。沒曾想那兄長哥哥在警院外蹲守不久，竟坐公交大巴回到住所，送氣扔罐，里外交待，又忙活半天，至晚方坦然帶全換身衣褲，再回警局，接受拘留。 就事論事，雖說天已塌陷，一切均已于事無補，只有坦然面對。但我那小兄和我聊起此情實況，亦頗感哭笑不得，“兄長是大智若愚，還果然真是肚大心寬？” 再回說兄長哥哥這次大事前后。累月經年，兄長哥哥剛剛小有積蓄，方感苦盡甘來，卻因終日勞碌，疲于奔命，于前日，‘那騎車人因搶超第三方同行，驟然從人行道跌倒于快車道，而且跌入他兄長哥哥當時二十碼車速的前輪下，更沒曾想那兄長哥哥一時腦漲頭昏，瞬間張惶失措，疏于急剎，終厄他人生命于瞬息’。 現在旁觀側想：總體事件前后揣測，雖然純屬意外，但畢竟人命關天，作為特別當事人，就此事件倘得憐憫解決，沒六七位經濟數，可能不易過關。以他身家，可能“一跌回到解放前!” ---思之念茲，如何不讓諸如良善諸君包括我輩心生疼痛、淚落臉頰？ 細想如今，生存翻身大環(huán)境持續(xù)惡化，家計生活艱難困苦失業(yè)倍增，草根小民，原本俗子凡夫，自然無暇多羨‘白雪陽春’，每每只想著“這餐在哪，下頓何覽”，我輩人等，哪一位不是如那兄長哥哥一樣，命如螻蟻，韌如草芥，無可奈何中，徒寄希望于以命相搏中以得僥幸，付理想予肉身瀝血后方圖超生？ 蒼天啊，怪誰？怨誰？ 我輩人等，苦海無邊，何處是岸？ 臨末，允改那先圣賢詩告白天下：“終日奔波只為饑，方才一飽只思衣!娶得如意生下子，恨無田地少根基。買到田園不廣闊，出入無船少馬騎。槽頭扣了瘦騾馬，嘆無官職被人欺。若獲歡喜開顏笑，除是南柯一夢西。” 遙祝我那小兄弟的兄長哥哥，早脫牢籠，快離苦海! 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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